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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張愛玲學“情緒命名石膏繃帶”

更新日期:2021-09-18 13:08:18  來源:pltea.cn

導讀周弗逸|壹心理專欄作者對情緒命名,是咨詢中非常重要的壹項操作技術。對許多來訪者而言,當他們暴起的情感亂作壹團麻的時候,完全如小孩壹般的無助,因為他們除了有強烈的軀體反應——頭腦憤怒如高壓鍋哀傷似蛛絲纏繞,剩下的他們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很多來訪者是無法對自己的情緒命名的。其實這項功能應該是在小的時候,就由父母完成。比如小孩被開水燙了之后,極大的驚...

周弗逸|壹心理專欄作者

對情緒命名,是咨詢中非常重要的壹項操作技術。對許多來訪者而言,當他們暴起的情感亂作壹團麻的時候,完全如小孩壹般的無助,因為他們除了有強烈的軀體反應——頭腦憤怒如高壓鍋哀傷似蛛絲纏繞,剩下的他們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很多來訪者是無法對自己的情緒命名的。

其實這項功能應該是在小的時候,就由父母完成。比如小孩被開水燙了之后,極大的驚駭,小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如果不進行處理這將形成了壹個創(chuàng)傷。而如果這個時候媽媽能夠?qū)π『⑦M行安撫慰藉,告訴小孩,“奧,寶寶被燙了,現(xiàn)在很疼,剛才燙你的是開水,現(xiàn)在你心理壹定很難過很害怕”。假如母親能夠及時告訴小孩發(fā)生了什么,同時對小孩內(nèi)在的情緒進行描述梳理,幫小孩命名情緒,那么當初那個驚駭?shù)叫『ⅰ鐞耗б紭拥氖录涂梢詮男『⒆陨矸蛛x,成了壹個可察覺可分析的事物。而小孩正是在壹步步的對情緒的命名中,慢慢學會體察管理自己的情緒,并從其中獲得更大的自主與可控的心理能力。

我們在小的時候未能有如此的幸運,由于父母忙于工作,無暇顧及子女,直到十多貳十歲,自己的情緒還是壹片混沌。生氣的時候幾乎要爆炸、哀傷的時候只會嚎啕大哭,發(fā)生了什么壹片茫然,活的幾乎像個野人壹樣?!鋵崿F(xiàn)在很多年輕的來訪者也是這樣,他們大多遭遇精神危機是在2肆、5歲,之前還在家庭、學校不需要面對社會這么多的情感刺激,尚可自保,可是壹進入社會之后,那些暴起的情緒令他們自己手足無措。有的時候只能搓頭撓臉,面紅耳刺,輔以身體語言,因為描述自己的情感對他們而言是如此的困難。

我遇到張愛玲的書,是在19、20歲,當時偶爾從書架中抽出來,便驚為天人。從來沒有看到壹位女性,可以如此細膩而精確地去描述情感,各種詞語用的信手拈來、余韻悠長,加之佐以意像,真是極好的情感命名的教科書。

其實張愛玲本身便命運多舛、情緒極易高低起伏,太過細膩敏感之后,如果自己不能加以傾訴整理,很難說她會不會瘋,及至晚年的張愛玲,還被想象中的跳蚤所困,搬了180次家,若果她不是壹位能傾瀉于文字的作家的話,命運堪輿。

但沒辦法,這實在是人類的悲哀,人類的壹生就是和自己的內(nèi)在搏斗糾纏的壹生,特別如張愛玲如此冰雪聰明之人,你讓她活得傻壹點糊涂壹點幾乎不可能。

記得讀的第壹篇張愛玲的小說是《傾城之戀》,滿腹心機的白流蘇希望能名正言順的嫁給富貳代范柳原,讓自己在佝僂不堪的生活中找壹點點尊嚴的所在,只是這壹切對于兩個——在人世歷練得如此精刮上算的人幾乎不可能。于是在文中開頭,便出現(xiàn)了白流蘇被家人嫌棄詬病的很現(xiàn)實的壹幕。

這其中有這些描寫——白流蘇坐在屋子的壹角,慢條斯理繡著壹雙拖鞋,方才叁爺肆爺壹遞壹聲說話,彷佛是沒有她發(fā)言的余地,這時她便淡淡的道:“離過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婦,讓人家笑掉了牙齒”!

”她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做她的鞋子,可是手指頭上直冒冷汗,針澀了,再也拔不過去。流蘇氣得渾身亂顫,把壹只銹了壹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頷,下頷抖得彷佛要落下來……

流蘇聽她母親這話風,壹味的避重就輕,自己覺得好沒意思,只得壹言不發(fā)。

她在她母親床前凄凄涼涼跪著,把手里的銹花鞋幫子緊緊按在心口上,戳在鞋上的壹枚針,扎了手也不覺得疼,小聲道:“這屋子里可住不得了!……住不得了!”她的聲音灰暗而輕飄,像斷斷續(xù)續(xù)的塵灰吊子。彷佛做夢似的,滿頭滿臉都掛著塵灰吊子,迷迷糊糊向前壹撲。

——從對白流蘇的描寫出,我們看出她在當時情景下,情感的起承轉(zhuǎn)合,作為壹個離婚之后在娘家居住的棄婦,雖然把自己所有的財產(chǎn)奉上,仍日日遭受心理虐待。這壹段中,白流蘇從開始被人譏諷之后強作鎮(zhèn)定的“淡淡”,到假裝自己很強大的“若無其事”,及至后來的“氣的渾身亂顫”,到尋求母親幫助的未果的“好沒意思悻悻然”,以及絕望的內(nèi)心“灰暗而輕飄”,和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迷糊糊”,這些對白流蘇內(nèi)心世界如此精確的描述,讓讀者第壹時間了解了——白流蘇是怎樣的壹個女人,以及她為什么會在日后充滿心機誘捕范柳原的原因。

而在尋求母親理解未果之后,文中呈現(xiàn)出了白流蘇的這壹意象——“恍惚又是多年前,她還只十來歲的時候,看了戲出來,在傾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擠散了。她獨自站在人行道上,瞪著眼看人,人也瞪著眼看她,隔著雨淋淋的車窗,隔著壹層層無形的玻璃罩──無數(shù)的陌生人。人人都關在他們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了頭也撞不進去。她似乎是魔住了。忽然聽見背后有腳步聲,猜著是她母親來了,便竭力定了壹定神,不言語。她所祈求的母親與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

——“人人都關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頭也裝不進去,她似乎是魔住了”。這完全就是壹個從小就沒有被共情到的小孩的意象,只能為了生存,壹個人殫精竭慮的砸破腦袋的想辦法,別人的世界,她討好委屈曲意逢迎之后,依然無法進入。她和人們的世界,如同隔著壹個玻璃罩。這對于當下許多尋求心理咨詢的年輕人,或者是描述其內(nèi)心狀態(tài)的非常完美的壹段著述了,渴望與人鏈接,卻因為從小的荒涼,導致自己的世界沒有人,而自己也顯得如此的怪誕,如同隔著玻璃罩被人審視宣判的赤裸、羞恥、茫然。

——“而她所祈求的母親和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這更是對白流蘇命運的最關鍵的解讀的壹筆,壹個并沒有得到母愛的人,將會用假我支撐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生存乞食,并且由于自己從未被共情過她也必將冷酷地對待這個世界。

實際上,張愛玲與自己母親的關系頗有白流蘇與其母親之間的模板。在青年時期,壹次被母親弄的情緒很糟糕之后,張愛玲對自己的描述是——“我覺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著像壹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因于過度的自夸與自鄙?!边@短短幾十個字中,赤裸裸的、被被裁判的、惶惑的未成年的、過度的自夸和自鄙,壹種尋找和母親的連接失敗后,內(nèi)心脆弱哀絕同時又極度羞恥的感受迎面撲來。張愛玲對自己的內(nèi)心描摹得如此精確,令人嘆為觀止。

張愛玲除了能很好的捕捉、放大、顯微鏡壹般高清的刻畫情緒之外,她對于意境的感受、渲染與把握也非常的精純,這其中形成了很多意象性的文字,亦是在心理咨詢過程中我們經(jīng)常需要用到的。

其中最直接的壹個意象就是《紅玫瑰與白玫瑰》壹個是圣潔的妻,壹個是熱烈的情婦。另有在《傾城之戀》中對于腐朽的大家族的壹段描寫——“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們有的是青春──小孩壹個個的被生出來,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紅嫩的嘴,新的智慧。壹年又壹年的磨下來,眼睛鈍了,人鈍了,下壹代又生出來了。這壹代便被吸收到朱紅灑金的輝煌的背景里去,壹點壹點的淡金便是從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通過新的與舊的,明亮的與鈍的,朱紅灑金與怯怯的眼睛,這些鮮明對比的意象性的文字,讓人們深切的感受到大家族中生命的沉寂與腐爛的味道,以及壹代壹代被迫犧牲的人們。

而在《紅玫瑰與白玫瑰》男女主角偷情之后的壹段描述,“嬌蕊的床太講究了,振保睡不慣那樣厚的褥子,早起還有暈床的感覺,梳頭發(fā)的時候他在頭發(fā)里發(fā)現(xiàn)壹彎剪下來的指甲,小紅月牙,因為她養(yǎng)著長指甲,把他劃傷了,昨天他朦朧睡去的時候看見她坐在床頭剪指甲。昨天晚上忘了看看有月亮沒有,應當是紅色的月牙”。

紅色的月牙和王嬌蕊的紅指甲混為壹體,首尾相應,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這段感情中的貪戀、旖旎、欲望、華而不實以及永遠不會落到實處的荒誕凄涼。

張愛玲在大陸重新走紅是90年代初期,為什么會在這樣壹個時間節(jié)點上,我也曾經(jīng)暗自思忖。我以為,或者張愛玲與我們這批70后出生90年代初出社會的女小孩有很多相同的心理背景。壹方面是壹個全新的,未曾有任何歷史經(jīng)驗可以借鑒的新時代,比如20年代的上海,西方文化進入,舊王朝與新思想的博弈,各式人物充斥其中、各個階層重新洗牌,而90年代初期,正是改革開放的第壹波浪潮,壹切新的多元的價值觀充斥其中,人們已經(jīng)和舊有的文化語境斷裂,又沒有可遵循的新的人生經(jīng)驗,自然是極度的惶惑和焦慮。

另外還有同是女性,步入社會之后,單憑壹己之力,來到了壹個貌似擁有壹切可能、實則處處都充滿壓抑和限制的男權社會,其中的焦慮不安危險感以及由此所蔓延彌散的幻想也都如此的貼近貼切,這大概也是張愛玲能如此走進我以及我們這壹代女性的原因吧。

真正做到接納小孩的壹切

就是陪伴他體驗生命中的每壹種情緒

再教會ta給每壹個情緒畫上標簽

你,我,共勉!

圖片來源: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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